深秋的秦皇岛,已经不是它的黄金时节。我选择这个时候,是想贴近秦皇岛,在清冷的光景中,领略它的历史。
从秦皇岛打车20多分钟,便到了山海关。在车上就远远看见一组赭色的群山,隐隐约约的长城,在险峻、峭拔的峰峦之上绵延。下了车便直奔“天下第一关”,可惜关城正在修缮。向当地人打听,不远处的“王家大院”马上把我吸引过去了。大院的主人名叫王长清,原是晋商,后迁居山海关。此人乐善好施,被当地人尊为“王三佛”。吴三桂镇守山海关时,爱妾陈圆圆曾来此探望,被王长清安排住在大院内。这个大院见证了吴三桂与陈圆圆的真爱,也因此目睹了满人的铁蹄,轻松踏过城门敞开的山海关。陈圆圆住过的房子门口两侧廊柱上,题有著名的“恸哭三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诗句,这两句诗,将山海关、吴三桂和陈圆圆紧紧地联成一体,更巧妙地把历史具体地浓缩在这座大院里。王家大院与这段历史的是是非非,永远地纠结在一起。
午后的秋阳,默默地抚慰着破败、荒凉的院落,透过院内树枝的缝隙,“天下第一关”城楼,遥遥相望,寂静无语。
沿着“天下第一关”向东行几站路,到了“老龙头”,这里是长城的最东端。巍峨的城墙一直伸进大海几十米远,城墙的尽头之上,修建着一座高大的城垛,恰似这条巨龙昂扬挺立的头颅,在蓝天和海浪映衬下,气势极为壮观。城垛下的浪涛不停地拍打着墙身,发出的轰响,吞没了孟姜女凄凉的哭声,吞没了金戈挥击、铁马嘶鸣。
万里长城已经淡出自己的历史承载,现在只作为一种精神符号存在着。就象一位完成使命的风云老人,虽从容淡定,难免有落寞之感。
环顾四周,萧瑟的秋风中,除了我,还有几个钓者,纹丝不动地站在礁石上,成群的海鸥静静地在沙滩上觅食。一轮残阳,落在海天相接之处,血色余晖,把“老龙头”涂抹的静谧而苍凉。
北戴河是秦皇岛地区的胜地。一条几十公里长的马路,沿着海岸,把散落的景观串连起来,也和秦皇岛的历史连接在一起。
“鸽子窝”是海岸边一座巨崖拱起的制高点,是北戴河观海的最佳处。登上“浴日亭”,面对大海远眺,海面开阔,海浪翻卷,船影点点。白色的海鸥或飘浮在海面,随波逐流;或迎风破浪,舒展海天。亭子的背面,是一尊毛泽东的汉白玉雕像,左侧镌刻着“浪淘沙·北戴河”诗词。1954年夏天,毛泽东在北戴河度假,题下了这首不朽的诗篇。一代伟人身穿风衣,背着双手,深邃慈祥的目光,投向远处浩淼的海面。汪洋中的渔船,始终颠簸在毛泽东胸襟里的风浪中。
他面前的大海,还投下了秦皇和曹操的目光。
公元前215年,秦皇遣人携童男童女,入海赴东瀛求灵丹妙药。2000多年过去了,童男童女至今音信杳无,但他的身影,还停留在“秦皇求仙入海处”,目光凝视着茫茫的大海,眸子里,依然流露出对生命个体的期求与苦盼。
公元207年秋天,曹操北征乌桓,胜利回师途中,登临碣石,写下了气象壮阔、意境沉雄的《观沧海》。我没有找到曹操东临碣石的具体方位,但在他的诗句里,这位横槊赋诗的一世之雄,面对洪波涌起的大海,眉宇间,分明透出了踌躇满志、叱咤风云的气概。
这些人物中,秦皇的形象最具真性情。他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功业,处在人生巅峰状态时,内心的世界却开始滑向精神的深渊。无边的功业与死神的呑噬,使他在主宰天下的同时,时刻面对自身运命的无奈,就象面对大海时,强者的个体生命同样如此弱小。秦皇的坦荡,在于直面对死的恐惧,表白对生的渴望。人性共有的脆弱,反而让世人感到秦皇真切、可爱。后人在他的塑像前修建了长长的通道,一直伸进大海里,帮他连接长久的希冀,慰藉深深的惆怅。
潮涨潮落,流逝多少英雄人物。一堆堆浪花,连接着时空,推涌着历史。英雄人物留下的思想情怀,使古老的幽燕大地更加深厚、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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