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宁县位于安徽省最南端,自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年)建县,距今已有1800年历史。休宁二字含有“吉庆平宁”之意,自古以来,便以山水之美、林茶之富、商贾之多、文风之盛而名闻遐迩。“休宁山色横江水,回首依依勒马看”是历代文人墨客对她青睐有加的不绝赞誉。齐云山是休宁自然景观的当然代表,而“中国第一状元县”则无疑让她具有了执“状元文化”牛耳的不二地位。
问道齐云山
齐云山古称“白岳”,与黄山南北相望,因而也就有了“黄山白岳相对峙,绿水丹崖甲江南” 一说,因最高峰廊崖“一石插天,与云并齐”而得名,乾隆皇帝曾挥笔写下“天下无双胜境,江南第一名山”的题词。登临齐云山,蜿蜒的横江与两岸的农田、山峦隐约构成了一幅太极图,令人不由概叹造化之神奇,而“中国道教第一村”之美誉也因此名至实归。
从缆车上下望,嫩绿、草绿、淡绿、深绿,交错蔓延地侵入眼帘;下了缆车拾步,长长的麻石台阶逶迤升入云端。这景致的变换,恰如正在从现实走向宗教的神秘与虔诚。循着弥漫在空中的香气缓步向前,出望仙亭过桃花涧即是“洞天福地”。此处有一个据传是慈禧手书的“寿”字,刻在山岩上就被放大了数十倍,直径达到230厘米。做一回“寿”前的匆匆过客,穿过鬼斧神工的一天门,就来到了“白岳碑林”。这里有数目繁多的碑铭和摩崖石刻,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天开神秀”四个大字,气势磅礴,山色因石刻而生辉,石刻因山色而有意。如果说道教文化是齐云山的灵魂,那摩崖石刻就是齐云山的镇山之宝。
齐云山的一大特色是山上有街。街名月华,清一色的徽派民居与若干宫观、院房组成一个有序的建筑群,是山上居民世世代代休养生息之所。月华街的居民亦道亦贾、半工半农:身披道袍,他们是道地的道士;换了俗装,便入了芸芸众生的滚滚洪流。
齐云山另一个著名的景点是小壶天,位于月华街长生楼下。“小壶天”三字刻在一个修建于明代的石坊上,石坊门洞呈葫芦形,进门后,便是一个长20米、宽3.3米,高2.5米的石窟,石窟的一侧为万丈深渊。退后一步,便见崖壁上有“思退崖”、“石上流泉”、“一线泉”、“飞升所”等石刻,传说这是道士飞升成仙的地方,但如我等凡夫俗子,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为踏实。
齐云山道教的发展,经历了与儒家、佛教的不断消长、融合的过程。更重要的,是很大程度上是迎合了当时当地,尤其是徽州民俗的结果,具有浓厚的徽文化特色。儒家是徽文化的正统,齐云山道教宣扬的都是儒家的忠义故事,道士们诵经宣咒的目的也是爱家护国、兼利众生。而佛教的教义与禅修,也不外乎如此。在齐云山,不同教派的神祗可以欢聚一堂,所遵循的信仰可以互为借鉴,这不正是儒佛道相互渗透、融合的真实写照吗?道教祖师爷老子认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意即万事万物都有其对立面,又都是互相依存的。自唐乾元以降千余年来,齐云山道教能够与儒佛两家始终和谐相处,应该是老子朴素的辩证法思想的成功吧?
儒佛道的和谐精神在齐云山得到了彰显,而这种和谐可谓道家的魂魄。道家魂魄,以一座人文之山为据,为休宁的状元精神做了先导。
思齐进士村
黄村位于休宁县城南约15公里处的一个山坳中,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们在细雨蒙蒙之中静静地走近黄村,与这个素有“进士村”之誉的古老山村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村子的入口就在曲折的山间公路旁突兀地出现了:清一色手帕大小的麻石铺成约四米来宽的路面,透着古朴与凝重;转过一道弯,露出了马头墙的一角,渐渐地连成一片。窗沿下或是水墨的勾画,或是镂空的窗格,青石的墙基仿佛承载的不是房子,而是一段段历史。我们缓步进村,准备在这一幅渐次展开的古徽建筑的画卷中做一次虔诚的穿行。
步过一条小溪,豁然出现一个不大的广场,左手边及正面是一排青灰色的徽州古民居,久负盛名的“进士第”就在其中。始建于明嘉靖年间(1531年)的进士第是集“徽州三雕”艺术精华于一体的古建筑。大门门楼有七层斗拱,纵深格局五进,以供家族议事、祭祀、婚丧等之需。进士第历经数百年风雨,墙面已斑驳,但它那铁皮包裹的大宅门依然透露出贵族的尊严,还有那“光裕堂”的御赐牌匾,默默地诉说着主人昔日的辉煌。
正对着“进士第”的是一池碧荷,有水有荷,上善和谐,斯是水塘,竟独具精神。此时尚未到花盛之际,只间或有几枝含苞待放。荷盖迎风摇曳,晶莹的水珠一颗颗滚落水塘,荡起层迭的涟漪。
沿着右手边的麻石板路蜿蜒向前数十米,又有错落的古民居在两峰对峙间隐约显现。迎面一条小溪,将前后两片村落连在了一起。小溪折而向西在水塘之外与“进士第”平行而过,右边依山飞流,左岸路畔一处约一米高的平台上,一座八角亭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眼前,亭曰“思齐”,是状元及进士的后人不能亲眼“见贤”,便于此“思齐”吗?在向村中的老人询问后,我们方才得知:黄村分为上门、下门两个自然村,自古便有“一山之隔不相见,一水之脉紧相连”的说法。端的是好山、好水。
上门村的黄村小学,是休宁创办最早的两所百年小学之一。1914年,著名教育家黄炎培先生亲临黄村小学视察,留下了“知君所学随年进,许我重游到皖南”的题词;1948年,时任教育部长朱家骅赠该校“桃李争辉”金字大匾。两位教育大家对黄村小学的嘉勉,无疑为“进士村”的光环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在上村,一座濒临拆除的古民居荫馀堂成为了中美文化合作交流的窗口和典范:1997年春天,始建于清朝康熙年间的一幢四合五开间砖木结构的跑马楼----荫馀堂,被美国“田野小溪艺术文化基金会”顾问南希女士偶然发现并决定采用异地保护的方法,“挽救”这座徽州古民居。在她的努力及多方的协作下,经过7年多的策划、施工,先后斥资1.25亿美元,荫馀堂被整体搬迁至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埃塞克斯博物馆,古老的徽文化在异国大放异彩。也正因为如此,黄村与美国的塞雷姆市结尾了友好社区。当年房主修建时要荫及子孙后代的愿望,竟然还惠及了大洋彼岸的人们,此诚可谓是一段佳话了。
从黄村这幅画卷中走出,想起路上看见的一句广告词:“到黄山看黄村”,我们是不虚此行了。
寻梦状元路
自宋嘉定十年(1217)至清光绪六年(1880)的六百余年间,休宁出了19名文武状元,居全国各县之首。无论人间天堂的苏杭,或是烟花三月的扬州,她们都无法企及,且是永远。仅此一点,足令休宁拥有举世无争的光耀和自信。
作为古徽州一府六县的一份子,休宁能够在科举制度中脱颖而出成为个中翘楚,这当然是徽州文化与徽式教育的成功,但同样是在徽文化的熏陶之下,为何单单是休宁而不是别的区县成为“状元县”?而且,仅建国后的60余年里,70多位皖籍院士中,休宁籍院士便占据4位,名列全省前茅。这是一种偶然还是一种必然?
休宁和古徽州所有的区县一样,是典型的“八山半水半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的山区县。由于特有的内陆腹地的自然环境,古徽州成为了中国北方望族大规模迁徙的备选之地。这种迁徙,必然带来地域文化的碰撞、融合以及新生,越发刺激了文化的成长,蓬勃地激发着人们的潜能和灵感。同时,举族迁入者不外乎天灾人祸,或因水火无情家园被毁,或因战乱频仍民不聊生。从大富大贵到几乎一无所有,带着彻悟后的阵痛来到新的栖息地,更向往一种宁静平和的生活,一种阅尽沧桑之后的淡定。因而古徽州孕育的文化,既具有天然的包容性,又带有上善若水的从容,与齐云山儒佛道的和谐可谓是不谋而合,又或者根本是内在相通的,是很自然的独特而成熟的体系。
但包容不是一概的兼收并蓄,而是不断地扬弃;从容更不是消沉萎靡,而是在平静中酝酿奋起。这或许就是徽州精神----于休宁而言便是状元精神,一种由无数徽州少年沿着新安江东向寻梦的蹒跚的背影交叠而成的信念,是问道苍茫试主沉浮的征程,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然。
偶然是休宁,必然是休宁。当文化由习俗积淀而来,古徽州“十户之村,不废诵读”,勤于诗书,习文重儒的传统具有非同一般的力量。古人读书明理最终目的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人,尤其是读书人难以割舍的“进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的抱负。而自古以来休宁人的教育思想更注重的是“善其身”,追求内心世界的和谐,首求能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也许正是这种不经意、不刻意的追求,反而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奇效。时至今日,休宁的教育依然在黄山(原徽州)名列前茅,休宁中学连续五年本科上线率超过50%,2009年该校学生吴羽菲以709的高分一举加冕全省高考理科状元,2010年,其应届毕业生吴一然又获得黄山市高考状元的桂冠。这正是休宁状元精神绵延传承至今最好的注脚。千余年的科举制度在国人眼中是一条常人平步青云但异常狭窄的“金光大道”,正因为其艰辛和荣耀,我们始终将现今的高考与之相提并论。科举与升学率,异曲而同工。2005年,休宁在古县衙遗址建成中国第一座状元博物馆。随后,状元文化广场、状元坊、状元阁、海阳书院、海阳戏台等建筑也先后完成。
透过历史的烟云,我们仿佛看见,一个个饱读诗书的学子,正从宗祠前高高矗立的旗杆旁,从木雕窗棂映衬出的如画山水里,从村头古埠的垂柳碧荷间,从休宁通向状元的条条道路上,款款而来,或峨冠博带牧牛持卷、或青衣小帽逐犬吟哦,在状元故里飞扬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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