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一场暴雨过后,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我独自一人走进楼下的小区公园,望着一条被雨水冲唰得干干净净的石凳,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30多年前的那个年月。
那年我刚好13岁,在离家二十里外的外婆家读书。外婆家很穷,庄子也很穷。清一色的青石砌成的墙,掩隐在农田和绿树之间。走进去,我感到了陌生,但觉得可爱,仿佛自己到了一个绿色的城堡。这一切都恍若如梦,唯一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卧在村子中间的那条石凳。对于那条石凳放在那里已有多少年的情况却无人知晓,很多人都说他们自小就看见它了。
我记得那条石凳的主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还有个小儿子,因为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也就一瘸一拐的。听外婆说,老太太是当年逃荒来到此地定居的。当时,村里的人见娘俩可怜,就收留了他们,并同意他们在石凳后面的一块闲地上,盖了两间小草屋,一间烧饭,一间休息。在那条石凳前面还有个小菜园。老人家很勤快,领着儿子在地里种韭菜、栽青菜、撒菠菜,使得一块荒地半年后便成了绿意盎然的菜园。每到逢集,老人家便叫儿子弄一些蔬菜到集市上去卖,换些柴、米、油、盐。再加上平时省下来的鸡蛋卖些钱,娘俩的生活就这样安顿下来了。
石凳的旁边长着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犹如一把大绿伞,罩着整个石凳,带来一片绿荫,也给老人的家带来了生机和活力,门前常常是热闹极了。白天,庄上没有事的几位老人便会不约而同地坐在老槐树下,说着一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回忆他们那一代所受的苦,谈论着时代的变迁;农闲时,庄上的青壮年也会相邀至此,玩一玩扑克,聊一聊昨晚看过的露天电影,憧憬着梦中的新娘;放学时,一群群机灵的小淘气活蹦乱跳,这儿又成了他们的娱乐中心,玩过之后,他们在父母的训斥声中又乖乖地趴在石凳上,完成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晚上,无聊的村民在没有电影的时候又会来到石凳上坐一坐,说一说地里的庄稼什么时候治虫、除草,四周还围着一大群端着饭碗的妇女。
老人家见有人来玩,便也消除了寂寞,还时常拿来一些自家种的葵花籽和花生散给大家。最兴奋的还数孩子们,他们一边吃着东西,嘴里还不停地说:“谢谢奶奶”。别人闲聊,老人家和她的儿子就会到菜地里割些韭菜来理,准备明天的集市。见此,庄上的妇女便会过来帮忙。老人家一个劲地说用不着,脸上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在外婆家念书的那几年,我也经常去石凳上坐一坐,听一听家长里短,学一学做人道理。星期天,逗几个小伙伴围着石凳捉迷藏,到处留下了我童年欢歌笑语。在快乐中,人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后来,我考上了高中,离开我外婆家而去了县城读书。从此离开了这个留下我童年欢乐的小村庄,石凳就成了一种记忆,留在了我的脑海深处。
前些日子,特意去看看我的外婆,九十多岁的老人依然精神矍铄。昔日的小村庄如今变成了小区,家家都盖起了小楼房,石凳仍然肃然地卧在那儿,只是上面多了一层灰尘。听说那位老太太早已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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