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过年,节前的准备风俗甚多,花样纷繁。但我发现最为浓情的,还是家乡农村一种叫“杀猪饭”的习俗。
“杀猪饭”--顾名思义当然是杀猪来做饭!呵呵,听上去有点令人悚然。但里面却有许多滋味……
咱中国文化里面,“仁义礼智信道”学家各派,礼教与仁信提出了为人的一种标准、境界。其中深层的共性,还是咱中国人讲究的一个“情商”。
朋友家居七捧高原的老父亲,退了休,远离城市喧嚣,在老家弄地养猪,与老伴过着健康悠闲的生活。二老时常摆弄着家里的几亩土地,每年节假日一到,自然就有不少环保健康的绿色作物从干净的,带着泥土香的田地里摇身一变,成为桌上的佳肴。每当这种时节一到,
或者是遇到重要的节假日,这二老就要叫儿子(我的挚友)邀请几位身边最为信耐的朋友一道,去家里品尝这些美食。
农家菜,对于城里人来说,当然一提起就会流出哈拉子!毕竟那种乡村土里长出来的,又是自种自用的作物,不会出现农药残留、化学催长、工业制假吧。于是这样的邀请和聚会,对于老人来说,是一种心理的快乐;对于朋友几个更是无比的诱人惬意了。
冬末的梅花正在开得靓丽,初春的一缕阳光正悄悄从七捧高原的大山峰顶透出,整个兴义都呈现出峰影层叠的画卷,春节将至。这位兄弟又发来了邀请,叫带着妻儿到捧乍家老去吃“杀猪饭”,而且是老爷子花心思喂了一年的熟食猪,可想有多诱人了。
说来也巧,已经好几天没出太阳了,但一答应下来,驱车出发,却又现满是阳光的好天气。从兴义到捧乍,一路上弯道急转,不停的爬坡,海拔升高,久不乘坐驶在急弯乡路车辆的人,便会出现晕车呕吐。还好随行的妻儿及朋友,虽有晕车反应,但还是用一言不发的方式坚持着控制自己不吐。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总算进入捧乍乡郊。这时,一两位乘客才示意停车,靠在路边吐个痛快。
东道主的电话已打至副驾驶,告知路况时间后,我们又平缓的驱动车轮,照顾着晕车乘客,像礼宾车一样驶到。
一下车,看到兄弟家庭前满地绿菜黄花,花上尽沾晨前雾,就像是喝下了一杯浸心冰爽的果汁,好不通透?那些晕车的现象便瞬间飞到九霄。
一年多不见,兄弟的父亲,我的老叔,清瘦了些许,不过还是那样双目炯烁,面色清朗健康。握完手,一翻问候,大家便围坐在杉木方桌旁,四张土漆透面的二人长条凳一围,八九个人便形成团圆的阵式。桌旁三五米远的地方,村里来帮忙的亲戚长辈,有几个还在兢兢业业的翻弄着刚杀的猪大肠。一串弄好的小肠,已用新摘棕叶编成的绳子,挂在通风的树荫下。我记得小时候看过杀猪,那时家里姊妹姐弟五个,父母亲虽都有正式的工作,但仍然是衣食不足,所以父母每年除了养我们这群小猪外,还要养两三头真正的黑毛猪,才够一年下来的油水,否则随时会饭后不久就又饥肠辘辘。所以我还记得小时候一有课外时间,就和大的几个去学打猪草、挑水、拉石磨碾玉米面;还学会了在那种高大的柴火灶上,自己用松毛当引子,生柴火烧水,在一个像能装下人的大铸铁锅里,糊糊涂涂的煮一大锅包含着猪草、稻糠、少许玉米面、野菜根等杂粮的熟饲料。偶尔,还会从哥哥的那里偷师学艺,从家里养的几只母鸡那里“偷”一两个鸡蛋,洗都不洗,就慌忙丢进这种猪食中一起煮。熟了,还要乘着大人们不在的时候,慌乱的剥开这种真正“熟饲料香味”的鸡蛋囫囵吞下,有时不小心,会噎着喉咙,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使劲喝水那种从井里挑来的凉水,又使劲地咽!所以后来我长大去学了五线谱,但终究谱不出那儿时熟饲料的香味。记忆中的杀年猪当然是饥肠岁月里最期盼的时刻,至今还未弄清大人们是怎样将圈里赶出来的猪梆在长条杉木凳上的,然后很快的一刀进去,猪血就哗拉拉淌进了淡盐水的大锑盆里。这盆猪血在那个年代可是宝贝,可以用来做布依式的血豆腐,又留一半解成小块在涨水里焯一下,就着那些白花花油亮亮的五花肉,在寒冬里,边煮边下自家地里种的那种大粪浇长的白菜,一顿可以吃下五六碗白米饭,有的来帮忙的大哥哥们还可以吃下十一二碗还等。
杀猪记忆里还有一个未搞懂的迷,人们杀了猪,先用涨水浇淋后去毛,很锋利的刀一下去,走过之处,黑色的部分一下变成了白色。这种黑色的毛和白色的皮可能是造物时就已经留下的相对吧,达尔文先生在《物种起源》里面也没仔细谈及过。当猪毛全部去掉后,大人们还会在四只猪蹄的某处开上一刀,然后我就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从这四个开口处去吹,不久,白生生的猪变成了一个汽球一样浑圆地鼓了起来。据说这种处理过的猪一是好分解各部位的肉,一是肉更好吃。至于是不是更好吃,我至今未去探究,只记得那时的情景是用最快的速度抢到肥美的五花肉、猪肉脏、吃下最多的数量,添上五六碗米饭,至直肚皮也变成浑圆的球!
小时候家里每年的这个日子,人是最多的。亲朋好友齐上阵,有的切肉装香肠,用花椒大料粉对着盐把切下的肥瘦肉,切成小片子和好,洒点高度香醇的白酒一腌制,就可备用。接下来要用新竹子破开成小棍,再花成的小簿片弯成带把的漏口,用棉线绑好,把洗净的猪小肠从这个竹片的洞口穿过端部,翻开来用手捏住,腌好的肉片就可以一点点的装进猪小肠里面了。些许,用小针把有气泡的地方小心地扎一下,挤出气体,再接着装肉。待肉肠装得较长时,按15至20公分,用线扎紧分开,就成一节节的香肠,然后与腌制的腊肉一起用很多个冬日的太阳来晒干,才能放进家里储藏起来;或者是挂在那种柴火灶上面的被烟熏得油黑的梁柱上一直熏着,可偶尔取一块补充油水,保存一年的时间。
那时的杀猪饭(也叫杀年猪),对于食品匮乏饥肠寡油的生活来说,是一种年内用节俭习惯养一两头小猪解决油水的事。养肥的猪在春节前请专人屠宰,并邀请亲朋来帮忙打整。于是杀猪饭也就有谢帮的意义。打整好的猪肉除了将可以用来腌肉炼油,余下的内脏、部分五花肉和边角食料就在当天用来招待帮忙的亲朋友人。那时往往要摆上几桌,围在一起像抢肉吃似的满足馋涎,然后大人们还用白酒行起酒令,或做游戏、猜拳等。偶尔从大人们的身旁走过,还会被拉进去用筷子蘸些酒叫你尝尝,说是男孩子要学会喝酒!闹一天下来,八仙桌上醉的醉、走的走,女人们就开始收拾碗筷。还过有时姐姐们高中的同学还会留下来帮忙,把家里把余下的猪肥肉切成小丁再炼成油,管够大半年的食用。这样一来,深夜还有人在工作,也还有人就着刚炼好的猪油哨子(油渣)三五个地划起拳来。有时为了加大对输家的惩罚,还用勺子舀起刚炼好还温热的纯猪油来喝。呵呵,在现今听上去就叫人发毛反胃,不过七十年代末的小县城,这些身板健壮的高中男生划拳喝猪油,不算什么。
想着想着,在七捧高原的兄弟家里,早已经摆上的炒猪肝、毛血旺、炒五花肉、炖肉汤和白酒。几桌人围起来都在玩着时兴的白酒扑克游戏。我因开车,所以只有赶紧吃碗饭菜后闪开呆在一边,偶尔做点添水上烟的后勤工作以示参与,看着大家开心地闹将开来。个把小时过去,中午饭已就吃到下午三点钟了,这时喝酒的亲朋们有的已不胜酒力,头时低时高地开始与旁边拉起家长,一会说到东边,一会跳到西天,总要说明感情深的道理,又是稚趣又是滑稽。这时,主人家又拿出开甘蔗、水果来给大家解酒,总是没让这热闹的气氛冷下来。闲聊扯皮的肯定是酒精的作用,酒量大的还在向亲朋发起挑战,笑语欢声让冬日低温骤然攀升,其乐融融。又过了两个钟头,已是太阳西下,室外风起,桌子下面送来了主人为大家生好的木炭火,瞬间让人觉得温暖,且又开始摆上了下午饭菜。
还未消化的中午饭在肚里甚有饱腹感,但三两个小时又上来的饭菜,就这气氛都还得让人们再吃不少,因为主人家里的老少亲朋总会时不时来到桌边客气地叫大家吃好喝好,这种盛情的确让人感觉不到消化不掉的饱胀。由于过于的被情所醉,有个把友人会被酒精的助推,从细长的条凳上悠悠然跌到地上,一身的灰土让主人又是担心又是感觉稿笑。
酒足饭饱后,已是黑夜时分,赤红的炭火光映照着亲朋们的脸,围坐在火盆旁的家话始终未有停滞下来。人们若不因某个人因事提议“打道回府”的话,早已忘记了起程返回。在主人家再三挽留的话语中,大家又是感谢盛情又是握手拥抱的将感情深温到了极点,终于在不停的谢声中起程……
那晚回家一路上,车灯虽然明亮,但感觉亮不过天上的星空。七捧高原天顶上的银河,闪耀着美轮美奂的光辉,似十九世纪梵高大师笔下的星空,那些天使与神所居之处的宇宙光芒,似幻景般遥远而华美。渐渐从远处再次回到眼帘的城市灯光里,家的温暖又开始由然而生,加之注进亲朋友人的祝福关怀,温暖更加浓郁、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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