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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芝晓,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新闻大学》杂志主编。1968年8月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1979年3月至2000年12月,在福建日报社历任记者、编辑、总编室主任、副总编辑。2000年12月至今,曾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院长,中国新闻教育学会副会长,上海市新闻学会副会长。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新闻作品、评论、学术论文等3000余篇。主要著作有《市场经济模式概览》、《中国社会科学100年―新闻学卷》、《报业改革:中国党报改革的必由之路》、《媒体改革与经济体制改革》、《理论实践两相宜》等。
今天,给大家说说新闻评论的语感问题。
新闻评论是媒体对新闻事实或某种观念发表意见、与受众交流思想的一种新闻体裁,具有极强的时代性,当我们阅读不同时期发表的不同新闻评论作品时,第一感觉往往不是内容,而是传达内容的符号――语言的时代感。我曾经与一位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评论作者交谈,他不停地感叹“现在不知道怎么写评论了”。他所感叹的不是怎么理解所要论的问题,而是不知道用怎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与受众有效沟通。有位“做了几十年报纸工作”的老编辑也表示:“看不懂现在的报纸了”,因为报上出现了“GDP”、“CPI”等英语,出现了“玉米”、“粉丝”等不能用词语本来意思理解的汉语。
作为用文字表达思想观念的新闻评论,应该也必然有与它所处的时代语境相适应的语言感觉,这样才能准确地反映这一时代的现实与思想,发挥评价社会的作用,同时也影响当代人们对社会问题的思维方式与方向。
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新闻评论的时代语感。努力在新闻评论作品中体现现代语感,是当代新闻评论工作者一项重要的业务基本功。
下面,从三方面来讲一讲我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一、语言不是已经完成的产物,而是一种正在进行的活动。
英国语言学家简・爱切生在《语言的变化:进步还是退化?》一书中引用了乔叟一段用中古英语写的诗,这段诗的意思是:“你们知道,在一千年里,语言已有很大的更改;那时有价值的词语,现在我们却觉得那么愚蠢奇怪,可是那时的人们用他们的语言,就像我们现在那样也充满了爱。”{1}他讲的是英语的变化,但当我们观察新闻评论作品的语言时,也会有这样的感受:现在我们觉得不习惯甚至是“愚蠢”的语言,在当时也是一种人们“充满了爱”而流行的语言。
自辛亥革命前到21世纪的一百多年间,中国报纸的新闻评论可谓汗牛充栋,在不同时代的新闻评论中随意抽几篇,无需阅读全文也无需细读,只从“片言只语”所传递的的语言信息中,我们就可以得到不同的时代语感。远的不说了,就抽一篇上世纪60年代中期羊城晚报的一篇评论《服装的多样与怪样》{2},看看其中的语言对改革开放30年后的我们,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
奇装异服是追求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的反映,是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在外形上的大暴露。什么样的衣服算是奇装异服呢?举点例子:女装的敞袒胸部的袒胸领、彻底暴露肩腋的背心袖、包紧屁股的“水桶裙”、紧束腰部而故意突出胸部的其他怪样的衣服,我们认为都是奇装异服。至于男装的“牛仔裤”(一名“瘦腿裤”)、不男不女的花花衬衣也不例外。这些怪样的衣服和特点,一是卖弄风情,刺激别人的感官;二是有损健康,不利于肌体的活动。而所有这些奇装异服,又全是从西方抄袭过来的,同我们勤劳、朴素、热爱劳动的社会主义风尚背道而驰。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们不妨抽出其中几个“关键词”:
奇装异服袒胸领水桶裙牛仔裤花花衬衣不男不女
从西方抄袭过来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
这几个“关键词”,在今天80后、90后的年轻读者看来是如此“愚蠢奇怪”,因为这些符号所传递的信息,有的是再平常不过的服装样式,比如牛仔裤,男女老少都在穿;花花衬衣,女士穿是理所当然,男士穿也没人会大惊小怪,更不会与“不男不女”联系起来。他们不能理解怎么会同“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联系起来呢?至于“从西方抄袭过来”就更为全球化时代的当代人所不理解了。然而,年长、阅历丰富的读者却有着不同的感受,他们会勾引起对当年社会情景的形象联想,因为这些都是当年在会议上或报刊上常用的语言,而且是“充满了爱”地使用的;现在重读这些语言组成的评论,由衷地感到“时代终于进步了”,发自内心地肯定改革开放30年的变化。
这一信息传递过程说明,新闻评论是作者依托于事实信息,运用恰当的语言对社会现象和问题表达看法,所传达的是观念信息。它依托的事实受到时代的局限,而反映这种事实以及产生事实基础上的观念的语言,也受到时代的局限。
